簡 佩 琦 (成功大學中文所博士班)


【楔子】

  應該前往博論所在地敦煌考察卻躊躇上路的前夕,忽然收到此次研習營活動的mail,當下真的有種想尖叫的感覺!似乎多年前碩班低潮時期所聽聞的一句話:「天最黑的時候,就是離天亮不遠了」[1] 又浮現。這是報名截止的前一天晚上,不到 24 小時的自我爭取時間,是支援我上路的一線曙光。……


【關於魔鬼研習營】

  或許是因為潛意識認為自己因諦不真,所以一直懷著慚愧之心,打從心底希望來學習的心意非常強烈。以下便是我在這十日魔鬼訓練營中感受較為深刻的部分:


1、上課、考察、討論之全方位練功

  此次以「巴蜀文化」為主題的研習,在上課、考察與討論滴水不漏的夾攻之下,幾乎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進入到巴蜀的時空向度當中。

  以課程而言,包含器物中的歷史(主題一)、圖像與歷史(主題二)、宗教與醫學(主題三)、清代四川的州縣治理與地方社會(主題四)、學術與詩文中的蜀文化(主題五)、近代成都的文化生活(主題六)。這些主題對應到每個學員自身研究領域,不免有熟悉與否的問題,但我覺得這也恰是第一層良好互動的開始。因為在自己熟悉的領域中,往往不免有挑剔、檢視、甚至略為驕矜的心態,但在這裡,因為知道自己太不足了,所以極其願意張開耳朵傾聽。此外,有時候我覺得求法不免就是這樣,千里迢迢來到現場,因此再混的弟子也湧起斷臂的熱血!

  以考察而言,下午所安排的考察,往往和早上的課程相互呼應,這是精心策劃過的,也連帶容易引致晚上討論的熱烈。這種延續早、午、晚的直線系統,是造成有別於以往曾參加過即使名為學術考察團、但其實難脫旅遊走馬看花的最大不同點。帶隊的李孝悌、王璦玲老師一直十分擔心我們行考察之名,行旅遊之實。旅遊的確是有的,因為甚至峨嵋山我們都親臨了現場,但考察/旅遊包夾在早上上課的傳授武功、以及晚上討論的交換招式之中,大夥不自覺脫離遊客式的眼光,逐漸聚焦在考察的視角上。例如王建墓,墓中究竟有無道教圖像成為晚上小組討論時的爭執點,而這也意味著考察眼光開始發酵作用;又或者杜甫草堂,對我而言太難以置信,夙負盛名之地與現場的落差之外,腦中交織更多的是上課講義中摘錄的杜詩,那形真影切的文字空間,怎沒能拿來重建還原。……最有趣的莫過於上青城山,我還記得一進入山城才開始爬,路邊出現一塊碑石,原本安然走在登山階梯的夥伴們,像是終於發現尋寶圖中的寶藏,個個奮不顧身飛奔過去,團團圍住石碑蜂擁閱讀與拍照,惹得遊客也忍不住擠身瞧個究竟。這天是魔鬼訓練營的第五天,大夥完全「中毒」,也不想求取解藥。

  以討論而言,晚上先分組帶開的小組討論、到再度集合的團體討論,是最令我深感霹靂的時段。小組討論是最貼近呈現出自身所學的現場,由於本小組採取分題認養制度,完全不浪費時間直接切入每天的主題,此時不同領域的人相繼出招,我常有一種 PK 大賽的錯覺!這種 PK 賽重點不在輸贏,而是大夥延續一天相同議題的上課與考察之後,卻產生不同的思索,光想發言者背後的邏輯,就十分精彩有趣了!當最後再度合體討論時也很妙,有時自己小組拚命聚焦之處,竟然和他組完全不同,然後這種組別聚焦的差異度,有時甚至延續到寢室繼續深夜版的探討……。且有時某些課程是經由討論而喚起興致的,例如經過一晚關於「祝由」的熱烈探討,第二天連吃太辣都想知道如何來「祝由」一下;從名詞到動詞性的建構,完全是討論的魅力。還記得有一天集體討論最晚,大約十一點半才告一段落,漫漫長夜,有一種體力耗盡的疑慮,但實際那天從會議室出來,竟是一種滿溢之感。……


2、兩岸博士生的差異:表達、提問、領域的跨度

  經過十天魔鬼研習營的相處,對於兩岸博士生我覺得似乎存在一些差異,在此提出小小的觀察:

  首先在表達能力上,會發現似乎大陸學員普遍口才較具優勢,幾位大陸學員的發言會讓我以為是從小演講比賽出身;而台灣學員對於發言時間和訴求內容的掌控力,則相形之下顯得稍微需要改進。這種口齒上的便給,是否同樣存在於文章的表達不得而知;但經過這幾天都需要發言的場合,會發現在有限的時間內將邏輯表述清晰,的確是必須的事情。

  其次,若前述的表達能力指的是一種必須發言的情況;另一種不被強迫的型態就是主動提問的部分。但在主動提問上,似乎也呈現相同的消長情況,不知道大陸學員是已經想好了問題,還是講述中發現問題的?但總之台灣的學員普遍是較為安靜的(當然也包括我自己)。

  第三,兩岸博士生的差異我覺得還出現在領域跨度的問題上。小組發言時,因為一開始就分別介紹自己的研究領域,所以當全組一起閱讀清代南部縣檔案審判文書時,研究領域明明是上古的學員竟能夠找出其中的問題,讓我驚訝不已。而且這似乎不是單一現象,本小組中多位大陸學員皆能縱橫於不同領域的議題而發掘問題的。……這讓過往只要研討會跟自己的領域稍有距離便毫無興趣的我,感到相當慚愧。

  當然,這樣的觀察不見得精確,因為當中好多人並沒有在集體討論中發言,而小組分別討論我也只能觀察到自己的組員。換個角度,台灣學員中也不乏具有穩健台風、主動發掘問題的學員,加上台灣負責授課的老師,往往口才流暢有加(可能真的身經百戰吧),所以並非完全一面倒的情況,只是比例的問題。而會在此心得中提出,只是覺得上述的差異似乎跟兩岸的教育養成背景有關 [2],例如,台灣學員中幾位出國就讀或易地就讀者,似乎就比較不吝於發言表述,因此或許這和教育環境是有所關係的。前述兩岸博士生差異的觀察,只是謙遜地希望經由交流發現自身的缺點而有所改進。


【尾聲】

  參加研習營之前,其實對於自己研究的課題因為時間拖得太長,整個呈現非常疲憊而沒有研究的熱情。不但不知道當初的意氣風發去哪,而且也不知道哪裡弄來那麼多傷痕——這是實話,挺丟臉,但其實不少博班朋友與我情況類似。我想我是比較幸運的,魔鬼訓練營並沒有針對我的研究題目給予直接性的幫助,但看到研習營中大家這麼努力,那是一種無形的療癒,一種珍貴的灌頂。於是,就在最後結束,膽小的我即將踏上一個人前往西行求法的旅程時,害怕之餘卻也勇氣十足,覺得就是要去完成。

  最後,人到敦煌時,都還不免想到最後驚鴻一瞥的浪漫告白。我想,這可能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再碰上擁有浪漫句點的研習營。……有些東西雖然不一定會實現,但那勇氣與熱情,是曾經存在的美好,也將會是轉向、繼續下去的動力,加油吧!

簡小琦於南台灣成大
2011 / 09 / 29

PS:謝謝研習營所有的老師、工作人員、以及所有的學員共同成就此研習營!回到台灣,在校園中竟兩三次恍以為看到研習營中某些學員的身影,差點脫口而出叫出名字。或許,是因為想念的緣故。……

 


[1] 多年前參加法鼓山禪七時,整個活動都沒辦法進入禪修的學習,每一炷香一上座幾秒之內便睡著,似乎是每天睡太少的反饋。但曾在聖嚴法師說法咳嗽的瞬間醒來,當時法師一咳再咳,眠中的我整個清醒,然後定定的聽到這句話:「天最黑的時候,就是離天亮不遠了。」說真的,當時瞬間清涼!也有種想哭的感覺!……終於知道如何處理問題不出在我、卻一直被拒絕資格考試(碩士班)的心態了。

[2] 後來我轉往敦煌時值遇中秋佳節,幾個朋友家族聯合聚餐找我一起。酒足飯飽之際,令我驚訝的是,A 朋友的小孩主動要求要背誦一首唐詩,接著 B 朋友的小孩明明怯生生地卻也要求朗誦一段課文,接著 C 朋友的小孩則要求朗讀自己作的詩句。……這時我不免回想到,我姊同樣唸國小的小孩,因為長得可愛,在國小門口被電影導演相中跟回家要求拍片,姊姊、姊夫其實也想當星爸、星媽,無奈外甥從頭到尾都躲在飯桌底下不出來……。這種情況也反映在我教書的班級(國中、高中、大學),通常沒有人會主動發言,往往需要設計問題丟給學生才能改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