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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上樓，高枕錦江流，雲霞連劍閣，煙樹出刀州。登樓送君秋色裏，旌旗影落清波水。眺望應隨斗牛遙，嘯歌直感魚龍起。江樓高，江思遠，闌干曲曲山宛宛。雁湖寒，牛渚晚，石頭城，如在眼。玉人過家朝玉京，離筵一餉惜離情。別來定有相思賦，好寄《同聲》慰友生。——明•楊慎（1488-1559）〈江樓曲送祝鳴和〉[1]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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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筵──餉惜離情：望江樓畔的川大研習回憶 [2]
憶起八月二十六日研習營的最後晚宴，師友間舉杯互敬、笑語道別離之景，迄今仍盪漾在心頭……。此次有幸錄取「第一屆兩岸歷史文化：巴蜀文化研習營」，初赴蜀都，結識許多志同道合的師友，期間一同切磋學問、尋幽訪勝，收穫甚豐。以下就「個人研究領域與研習考察」和「研習生活點滴」，簡要分享。
（一） 個人研究領域與研習考察：一趟交融在想像與實景間的文化考察
此行課程規劃，分從器物、圖像、宗教、醫療、文學、思想、地方文化等不同面向，邀請學有專精的學者講授，並安排多處名勝遺址考察，採分組討論方式，對不同主題的文獻進行細讀。兼具講授和討論、閱讀和考察、跨系與跨界的學術交流，對於將研究明清巴蜀文化的我，在日後搜集材料、思考問題和方法運用上，均獲益匪淺。
我著意收集、研讀歷朝的巴蜀文史材料，並以明清為研究背景，算是剛起步而已。因此這次透過霍巍老師講述三星堆文化，走訪三星堆遺址、金沙博物館，於不同程度上加深我對蜀地精神文化、古蜀國城市文明發展軌跡的認識。之後藉陸揚老師講解晚唐五代節度使墓葬和考察王建墓，引領我們窺探五代十國前後蜀國的政治、社會生活樣貌，則填補我先前對此一時期歷史背景的有限了解。而蜀地神秘、神聖又多元的宗教氛圍，在林富士老師以「祝由」為題，結合宗教與醫學的觀測視角，不僅得到一種跨領域的知識啟發，一行人潛行青城山中曲徑通幽的步道，參訪其間透顯道家樸素自然的道觀亭閣，以及走訪普賢菩薩道場峨嵋山，山腳古剎伏虎寺，金頂雲霧玄妙所呈顯的佛國仙境，因研習而巧妙踏上一趟心靈朝聖之旅，亦讓我對蜀地的宗教文化有深刻體驗，同時思索宗教文化對蜀地文化的影響。
另方面，清初所謂「湖廣填四川」一說，指出四川在明清鼎革歷經多次屠城，人口驟減，強調清代四川人口組成以移民為主，是平日研讀史料的初步認識。此次藉研習機會，親臨堆疊一層層歷史記憶的古城成都，雖然當年張獻忠屠城之慘烈場景早已灰飛煙滅，但那段歷史所促成的移民潮，移民文化對巴蜀文化的影響，以及各地移民如何從認同原鄉文化轉向融入巴蜀文化。經由王東杰老師講述清代四川移民會館崇祀中的地方認同，以及考察洛帶鎮中廣東、江西、湖廣、川北四大客家會館的建築及其展露的客家風情，抑或訪談一些四川學員和當地居民對其家族背景的追溯，似乎張獻忠屠城與湖廣填四川之說，已成為四川人世代傳承的集體記憶之一部分。此種有別文本想像的體驗，使平日腦中所翻演的屠城想像、移民想像，啪喳一聲，得到不同於往的情感釋放和想像刺激。此番體驗有助日後細讀相關文本，避免主觀的過度詮釋，能較客觀的保持一道中庸的審美距離。
「丞相祠堂何處尋，錦官城外柏森森」，是杜甫為紀念蜀相諸葛亮而寫的詩句。此行先後參訪丞相祠堂、杜甫草堂，雖然現代化市容遮掩漢昭烈廟大門的霸氣，車水馬龍街景已尋不著當年浣花溪畔的幽靜，可從內部空間建置、文物陳列，以及歷來修建的文字介說，仍易把人引向逝去的三國歲月，並帶人感受當年杜甫清貧的隱居生活，甚至覺察成都人有意識的把兩人作為當地指標性的文化人物。這不禁讓我思索兩人非蜀人且停留當地時間亦不長，而杜甫在當地所寫詩作，字裡行間所流露之情似乎與蜀地風情無直接相關，然而兩人卻先後成為歷來文人將相入蜀後，一再賦詩寄託心志的精神人物，甚至成為成都人認同的地方名人。諸葛亮、杜詩如何成為巴蜀文化的象徵？何以談及杜詩風格變化不能忽略在巴蜀的創作？為何歷來文人入蜀書寫，經常透過他們抒發羈旅之情，這般詩情背後所牽連的文化心理如何豐富巴蜀文化？或者換個面向說，該如何看待巴蜀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歷史文化對歷來入蜀／出蜀文人的情感召喚？類似問題在針對景蜀慧老師的講題，當晚各組與師長的綜合討論中，激盪出不少的思考火花，那一晚兼融歷史與文學視野的對話，讓我印象深刻。
（二）研習生活點滴：體驗巴蜀文化，與我在蜀都所結識的美好表情
為期十天九夜的研習，透過三餐的飲食變化，讓我們有機會品嚐川菜的「嗆辣」美味，而在自行考察日，走訪人民公園、寬窄巷、錦里等處，則讓我體驗到成都人悠閒的茶館文化，並見識當地人熱衷泡茶打麻將、啃瓜子閒聊、樂掏耳的獨特生活樣態。而今兼融傳統與現代的成都，已成為中國最悠閒的城市，慢活的城市文化，使我這位初到此地的台灣人，也難抵擋它的城市魅力啊！
此行有緣到成都，有幸結識來自台灣、大陸、美國、日本、新加坡等地的歷史、中文師友。身為台灣學員的我，在蜀都所結識的每一位美好表情上，透過每次的小組／綜合討論，觀察到兩岸三地研究生在治學方法和表述想法上不同的學術性情；而從一位中文人的角度觀之，歷史師友在思考問題、找材料及其對材料的運用與詮釋，於某一程度上亦提供、豐富、擴展自己思考問題的視野。治學路上，相識大家，很是幸運。
2011 年盛夏，我與一群學有專攻的師友相聚在望江樓畔，大家一同切磋學問、尋幽訪勝，互相關照，讓這趟為期十天的研習考察交融知性和感性的回憶。最後，感謝辛苦帶領大家的羅志田老師、李孝悌老師、王璦玲老師，以及四川大學一群盡心關照我們的助教、工作人員，以及盡責的台灣助理雅芳。我將帶著這份回憶，繼續踏上研究巴蜀的漫漫長路。
[1] 此詩收入〔明〕楊慎著，王文才、萬光治主編：《楊升庵叢書》（成都：天地出版社，2002年），第三冊，《升庵遺集》，卷四，頁 744。祝鳴和，安徽當塗人，曾任四川參政，著有《篁溪文集》。此詩作於正德十年（1515）記敘楊慎祖父楊春逝世，祝鳴和前往諭祭，送祝回京前，同游成都，並在望江樓餞行，作此詩贈別。望江樓，又名崇麗閣，取左思《蜀都賦》中的名句「既麗且崇，實號成都」，相傳唐代女詩人薛濤曾在此汲取井水，留下許多幽怨動人詩句，為了紀念薛濤，明清兩代在此開闢一片園林，修建起望江樓，或以登樓遠眺讚賞錦江美景，或以追懷薛濤之才情。現存望江樓，多為清光緒時規模，而今闢為望江公園，位於今成都市東門外錦江南岸。園內今存崇麗閣、濯錦樓、吟詩樓和薛濤井等。
[2] 此次活動主要在四川大學望江校區舉辦。校區位於望江公園旁，兼融錦江畔的現代化市容與望江樓的歷史幽情，不失為一個適合穿梭古今的學術研究空間。附照，乃望江公園畔的錦江一景，及其園內崇麗閣一隅，感謝研習學員鍾志偉的友情分享。
